美韩换帅:剑拔弩张僵局或迎转机?
来源: 葛夫
朝鲜一直希望制造、利用大国分歧,这是它的一贯策略,但实际效果不断萎缩。美韩换帅,能否迎来朝鲜问题的转机?进入二十一世纪的世界,靠武力终究不是上策。正如傅莹所言,只有坚持对话,用安全换安全,才能走出东北亚安全局势的「怪圈」和「死结」。
美国新总统一边搞军演一边要见面;韩国新总统一再表示将就朝核问题与中美沟通还要访朝;中国「一带一路」国际高峰论坛广邀包括俄美日韩等在内的天下宾朋;日本想借朝核危机推动修宪……5月中旬的朝核问题似乎没有一个月前那么剑拔弩张,但丝毫不代表这个危机已经消除。
全球都在关注朝鲜何时会进行第六次核试验。最近朝鲜丰溪里核试场又开始活动,传出该核试场出现大量采矿车辆,疑似在挖掘第4坑道,外界推测朝鲜可能在数个坑道内同时进行核试验,来增加威胁力度。
据英国天空新闻(Sky News) 5月10日报道,朝鲜驻英国大使表示:「关于第六次核试验,我不知道具体时间,但将在最高领导人决定的时间和地点进行。」
人们预计第六次核试验会在4月15日在朝鲜已故领导人金日成的诞辰,也是朝鲜最重要的节日「太阳节」当天发射作为政治「献礼」。但平壤并未有所动作。此前美国已明确表态:如果朝鲜发射导弹,美国将予以击落;如果试图试爆核武器,一旦朝鲜靠近「核扳机」,美国将对试验场发动打击。在各方严密注视下,朝鲜并未进行第六次核试验,并不意味着朝鲜半岛局势的缓和,更不意味着朝核问题的解决。未来朝鲜有可能继续核试验、有可能进入对话、当然也有可能进入不试也不谈的僵持阶段。
中国:最希望回到对话轨道
西方有传统观点认为,之所以美韩已经大军压境也不敢攻打朝鲜,是因为朝鲜背后有中俄。但最近中国前外交部副部长傅莹一篇受到广泛关注的文章认为,中国不掌握解决朝核问题的钥匙,在说服朝方停止核项目上也缺乏关键筹码。
《时代报》的文章称,中国正试图向白宫施压,迫使美国同意暂停与韩国军事演习的建议,以换取朝鲜同意冻结武器计划,从而作为开展对话的起点。美国布鲁金斯学会网站发表的这篇由傅莹撰写的两万字长文可以被视为是这一举措的一部分。
傅莹在文章中明确指出了朝核未来的三种局面可能出现:第一种局面,继续目前「制裁-试验-再制裁-再试验」的恶性循环;第二种局面是朝鲜政权垮台,这是美韩最期待的,但将解决核问题的希望寄托於朝政权短期内崩溃恐难以实现;第三种局面是恢复对话和认真谈判,使核问题得到缓和甚至解决。
实际上,作为六方会谈的发起方,中国一直坚持通过对话协商解决朝鲜半岛问题。正如傅莹所说,六方会谈经过艰苦谈判曾经达成《9?19共同声明》、《2?13共同文件》和《10?3共同文件》,凝聚了各方最大共识,为政治解决提供了路线图。导致会谈的破裂恰是因为达成的共识和协议得不到贯彻执行,而会谈停滞后才出现朝核问题不断升级。
应该承认,如今要重启对话并不容易,因为多年来美朝间已极度互不信任,六方会谈的起伏甚至倒退也削弱了各方的信心。近年朝鲜在发展核导技术上一步一个台阶,朝核问题的现状和谈判的基点已远远脱离了2003年启动六方会谈时的原点。
一直以来,西方国家认为是中国在为朝鲜「背书」。其实随着朝鲜六次核试验,中国的战略安全也受到影响,不会无原则地被朝鲜绑架。中方一直致力於实现半岛无核化。如今看来,六方会谈最重要的进展就是2005年达成的《9.19共同声明》,制定了朝鲜放弃核导开发、实现半岛无核化的路线图。目前出现的状况,恰恰是会谈进程中断、政治外交对话无法进行而造成的。而今要重新达成这一共识,难上加难。
中朝并非外界想像的铁板一块。朝中社3日刊发署名为「金哲」的评论文章,点名批评中国官方媒体刊登多篇有关朝核问题的文章「事理不分」,构成了「对朝鲜自主合法权利和尊严的侵害」。文章称,「中国不要再无谓地企图考验朝鲜的忍耐的界限,而应当冷静看待现实并作出正确的战略选择。中国要深思,现在乱砍朝中关系支柱的危险妄动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这是最近朝中社第一次点名批评中国。
因此,说「中国不掌握解决朝核问题的钥匙,在说服朝方停止核项目上也缺乏关键筹码」倒不是外交辞令,毕竟随着朝鲜新领导人上任这几年的一系列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朝中关系也正变得微妙起来。
现在中国提出了「双暂停」的提议,即朝鲜暂停核导活动,美韩也暂停大规模军演,但双方是否能给中国这个面子,或者博弈的结果能否实现「双暂停」,还要打个问号。毕竟,「双暂停」的提议提出已有一段时间,但没能阻止美国「卡尔?文森」号航母在前往澳洲的途中突然折返驶向朝鲜半岛海域,也没能阻止朝鲜停止核试验。六方会谈能否重启更是一个未知数。
美国:大棒能否吓住朝鲜?
4月6日,中美元首会晤在美国佛罗里达州海湖庄园举行。双方确认致力於实现半岛无核化目标,同意就半岛问题保持密切沟通与协调。此举被外界视作中美联手解决朝核问题的信号。
五天后,美国总统特朗普4月11日晚在推特中写道:「朝鲜在找麻烦。如果中国决定帮忙,那太好了。如果不帮忙,我们会单独解决问题。」
同时,有消息称特朗普表示,将「很荣幸」在「适当的情况」下与金正恩见面。此言一出,举世关注。但一名白宫发言人随后表示,美国将首先需要看到朝鲜的挑衅行为发生改变。
5月3日,美军再次从本土向太平洋试射一枚「民兵-3」洲际导弹,引发舆论议论纷纷。「民兵-3」是美国唯一的陆基洲际弹道导弹,射程1万多公里。这是一周时间里,美军第二次试射这种战略「大杀器」。两次试射间隙,美军还曾派B-1B战略轰炸机到朝鲜半岛进行了模拟投弹训练。美国的军事动作能否恫吓住朝鲜还不得而知,但给半岛局势添火的效果肯定达到了。
美国为什么不愿意回到谈判桌前?其原因正如傅莹在署名文章中所说,美不愿在朝核问题上做任何妥协,不能与朝做交易,这在美国各界已成为高度政治共识,特别是在军界和战略界。同时,美国心有旁骛,借半岛紧张局势不断强化在东北亚的战略部署和军事活动,不能聚焦於解决朝核问题。考虑到美国政策的惯性转弯阻力很大。美国新任总统特朗普是否能摆脱旧的惯性,仍存在疑问。
关于半岛无核化目标是一致的,但美国希望武力阻止,中国希望回到对话轨道。
美国和日美搞安保同盟、在韩国搞「萨德」,又想借朝核问题强化在东北亚的战略部署,都犯了中国的大忌。美国想让中国一道用武力给朝鲜施压显然不可能,武力升级也不是各方所愿。
傅莹说,在半岛问题上,中国的利益在於确保无核化和防止东北亚乃至亚太的和平安全环境遭到破坏,中国的责任在於积极主动发挥作用,以和平方式实现上述目标,最终达成半岛和平协定,与各方共同努力营造一个和平、合作的地区环境。同时,中国也要坚决阻止和防止半岛发生大的动荡和战乱。
韩国:新总统能否破困局?
韩国新总统文在寅5月10日正式开始总统任期,新总统的对朝态度自然是关注焦点。文在寅一直提倡对朝「柔性接触」,也就是在朝鲜弃核的前提下,尽量发展比较好的南北关系,包括重新启动关停了多年的开城工业园区(包括二期建设)、重新启动釜山到清津的船、金刚山旅游等。甚至他还说,当选之后,一定要在六个月后「到平壤去」。
文在寅曾经提出过4个构想,分别是:支持对朝鲜实行「阳光政策」;加强同朝鲜的交流与沟通;赞成重新开放开城工业区;学会对美国说「不」。
当然竞选承诺能不能实现还要观察,但是这种政策表态,应该会让朝鲜方面得到鼓舞。
文在寅还承诺: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马上就飞往华盛顿,我会访问北京和东京,如果可能,还会去平壤。这几乎是向各方示好。
事实上,文在寅正式就任韩国总统后,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美国总统特朗普,但他对朝的温和立场和对话意愿与目前正在持续对朝施压的特朗普政府显然并不合拍。
文在寅的高级政策顾问5月11日表示,在南北关系上,文在寅绝对不会有任何「让美国惊讶的」接触,处理半岛问题都会建立在与美国合作的基础上。
文在寅表示要重新考虑「萨德」,给中国以想像空间;文在寅在青瓦台记者会时强调道「将会强化韩美同盟,同时会加强韩国国防」,这位新总统究竟是亲美还是亲华,会否重拾对朝「阳光政策」,都未可知。
就在5月初,5月1日,美国两架B-1B战略轰炸机从关岛美军基地起飞,并於当天中午飞抵韩国东部海域上空,与韩空军进行联合演习。朝方称,美轰炸机进行了对朝主要目标投掷核弹的演习,这一不计后果的挑衅行为将把朝鲜半岛进一步推向战争边缘。
文在寅在解决朝核问题上有美好的「三步走」策略:首先,朝鲜冻结核试验与导弹试射;然后,对朝鲜核设施进行可认证的拆除;最后一步就是彻底消除核武器。虽然「三步走」渐进式方案很美好,但落实「三步走」缺乏各方信任基础,现在实现起来困难不是一般大。文在寅能否挽救「坏到极致」的朝韩关系成为他上任后的重要课题。
日本:欲借朝核危机推动修宪
朝鲜半岛局势紧张给了一直想推动修宪的日本首相安倍借口,日本正借机大肆渲染朝核问题的威胁,加深日本民众对自身安全的担忧和恐惧,进而为修宪以加强日本的军事力量造势。
据日本共同社5月6日报道,日本政府相关人士透露,日本政府已开始讨论未来引进巡航导弹。然而考虑到拥有以攻击敌方基地为目的这类武器,背离了一直以来「专守防卫」的日本防卫基本方针,或将无法回避宪法讨论。
这是自5月1日日本「出云」号直升机驱逐舰(即直升机航母)首次为美国军舰护航、5月3日安倍首次表明2020年施行新宪法的目标之后,日本当局借朝鲜局势再一次发起关于修宪的相关讨论。
《日本经济新闻》5月4日报道称,安倍在这个时候提出修宪,似乎是因为认为在朝鲜局势越来越紧张的局势下,在宪法上给自卫队「定位」能够得到国民的理解。此前,日本自卫队分别派遣舰船和战机与美国「卡尔?文森」号航空母舰打击群进行联合训练。5月1日,日本政府还高调派出「出云」号直升机驱逐舰为美军补给舰护航。这是日本新安保法生效以来,海上自卫队舰船首次为美国军舰护航。
中国和韩国对此表示忧心。新华社报道称,日本政府原计划今年6月落实的护航任务,此次借着「出云」号赴南海「巡航」和半岛危机的「东风」,提前实现了「首例护航」,既给新安保法相关内容创造了先例,又向美国表了忠心,还能做给朝鲜等周边国家看,可谓一石多鸟。
韩国《韩民族日报》也指出,安倍政权与保守派媒体利用朝鲜半岛局势,营造出一种仅靠现有宪法不能保护日本的气氛。如果修宪完成、日本自卫队升级扩军,东北亚的局势只会更加复杂。
俄罗斯:支持朝鲜扑朔迷离
俄罗斯一直被认为是支持朝鲜的背后推手。俄新社3日称,俄外交部防扩散和军控问题司司长乌里扬诺夫表示,一系列国家的军事活动造就了朝鲜半岛的紧张局势,朝鲜只要还感到威胁,就不会放弃核武器。「平壤的导弹和核试验不是朝鲜半岛局势紧张的唯一原因,东北亚地区内外的一些国家(尤以地区外国家为甚)在该地区增加军事活动的做法也是成因。」
4月20日,联合国安理会发表媒体声明,谴责朝鲜日前的导弹发射活动,要求朝鲜不再进行核试验。当时有报道说,俄罗斯抵制了那一声明,但俄方迅速作出澄清,表示自己只是质疑草案中没有写入「通过对话(解决)」,在草案作了相关修改后,俄支持了它的通过。
另外,俄共在杜马的议员以及俄一些左翼力量表示支持朝鲜,认为俄应当对朝鲜在叙利亚和克里米亚等问题上支持俄立场予以回报,这也受到国际舆论的注意。
应当看到,随着中朝围绕核问题的分歧加深,朝鲜很愿意加强同俄罗斯的关系。有媒体评论认为,现在是俄与朝鲜发展关系最容易的时期,这样做可以强化俄在东北亚的存在,增加莫斯科抵制华盛顿压力的筹码,也使俄在朝鲜半岛问题上拥有更多发言权。
从朝鲜的角度说,它一直希望制造、利用大国分歧,这是它的一贯策略,但实际效果不断萎缩。同时,俄罗斯也代替不了中国对朝鲜经济社会发展所发挥的作用。对于有声音说,俄罗斯搅局有可能使朝核问题陷入僵局,并利用朝鲜问题对付中国。《环球时报》认为,北京和莫斯科都应警惕各种挑拨它们之间关系的声音,两国要不断加强沟通,彼此坦诚相待。两国维护好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对双方各自来说都事关重大利益,它是不能与任何临时利益做交换的。
美韩换帅,能否迎来朝鲜问题的转机?进入二十一世纪的世界,靠武力终究不是上策。正如傅莹所言,只有坚持对话,用安全换安全,才能走出东北亚安全局势的「怪圈」和「死结」,避免让东北亚成为一片「黑暗森林」。
编注:本文由香港《镜报》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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