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辛基与川普会面后,全世界都盯着普京下一步棋怎么走
After triumph in Helsinki, the world awaits Putin’s next move
来源: 大中报 泊然
《环球邮报》7月22日发表的一篇文章称,当美国总统川普(Donald Trump)上周暗示黑山加入北约(NATO)可能会将美国拖入第三次世界大战中时,在许多人听来这可能只是常常语出惊人的川普的标志性言论之一。
但是,那些专门研究俄罗斯政府声明的人却注意到了其他的东西。川普有关黑山的言论是在和俄罗斯总统普京(Vladimir Putin)举行眼下闹得沸沸扬扬的私人会晤48小时后作出,这番言论也和普京本人对北约扩张的看法非常一致,尤其是反对北约不断向动荡不安的巴尔干地区扩张势力。
川普在上周中接受Fox News采访时称,黑山是个民风剽悍的小国,他们非常好斗。在谈及美国必须保护黑山免受外来攻击是否有意义时,川普称“他们也许会主动进攻,那么恭喜了,你卷入第三次世界大战了。”根据北约的共同防御条款,在有盟国遭到攻击时,北约其它成员国都必须无条件的共同防御。针对川普的言论,北约发表声明称:“我们的集体防御条款,即第五条款,是无条件的和牢不可破的。它意味着进攻一国就是进攻所有成员国。川普总统明确说过,美国完全遵守对北约义务的承诺。我们的联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黑山是一个人口只有60万的小国,在2017年6月初,黑山正式成为北约第29个成员国。虽然前南斯拉夫共和国的很大一部分人都反对黑山加入北约,黑山国内也经常出现抗议活动,但这个曾在前南斯拉夫时期被北约作为轰炸目标的巴尔干国家还是顶着诸多压力加入了北约。由于没有自己的战斗机,黑山要求北约盟国帮助保护自己的领空,今年5月底,北约表示将为黑山提供空中防务,意大利和希腊的战斗机从6月5日开始在黑山进行空中巡逻。
但是,将自己视为其他斯拉夫语和东正教国家保护神,并且会因为黑山加入北约而失去可供大型军舰停靠的亚得里亚海港口的俄罗斯一直竭力阻止黑山加入北约,据称,黑山首席检察官在2016年曾指控俄罗斯民族主义者支持一起未遂政变,准备暗杀黑山总理久卡诺维奇(Milo Dukanovic)并推翻其领导的亲北约政府,但俄罗斯否认与此有牵连。
虽然俄罗斯否认参与暗杀久卡诺维奇的阴谋计划,但普京及其领导的俄罗斯政府一直在谴责北约最近的扩张举动,并曾用类似的但是比较轻描淡写的世界末日威胁向川普表达自己的强烈不满。俄罗斯外交部长拉夫罗夫(Sergei Lavrov)去年曾称,允许黑山加入北约纯粹是出于地缘政治目的,不会强化北约和黑山双方的安全。相反,这将会加大北约的额外开销,因为该组织势必会在黑山制定相应的军事部署计划。拉夫罗夫还称:“该项政策导致死路一条,不会带来任何好处。”
川普在有意或无意的情况下采纳了克里姆林宫长期坚持的论点,也是俄罗斯从上周在芬兰首都赫尔辛基举行的美俄首脑峰会中获得的主要收益之一。
莫斯科的狡猾之举
其他许多国家的领导人,尤其是那些与俄罗斯接壤国家的领导人上周都在问的一个问题是,普京将会如何利用在赫尔辛基取得的胜利,以及是否会在今年秋天对美国进行后续访问。
有些人担心士气高涨的克里姆林宫会因此再次发起“混合战”,并继续干预西方民主,在此之前,许多人都认为是俄罗斯的干预帮助川普登上了美国总统宝座,并且俄罗斯亦干涉了美国脱欧公投。
还有人担心莫斯科可能会因此认为这是对其继续使用军队恐吓威胁乌克兰以及其他邻国开了绿灯。(作为北约任务的一部分,加拿大目前在拉脱维亚驻军450人,其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俄罗斯入侵,因此,川普质疑是否有必要参与战争以捍卫弱小的联盟成员尤其令人愤怒。)
但是,莫斯科也有可能采取什么都不做的狡猾之举。布拉格国际关系学院(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的俄罗斯安全问题专家Mark Galeotti称,目前,俄罗斯很乐意坐下来看着西方的自我毁灭。
Galeotti称,鉴于川普和普京在赫尔辛基进行了两小时10分钟的闭门会谈,期间只有他们的翻译在场,他们说出如出一辙的话可能并不是巧合。相比从口无遮拦的商人变成不尊重事实之政客的川普,身为前克格勃特工并且已统治俄罗斯长达20年的普京显然更具优势。
Galeotti说,如果是他在赫尔辛基峰会前为普京做准备工作,他会说“瞧,你要做两件事情,一是巧妙地奉承川普,让他继续对普京保持有点令人匪夷所思的迷恋;二是要向川普灌输一堆可能会对其做法产生实际影响的论点。”
除了黑山问题,川普和普京在其他一些问题上似乎也达成了共识。在赫尔辛基峰会举行前,川普炮轰北约盟友没有达到防务开支占到本国GDP(国内生产总值)的2%的目标。他感叹美国对北约贡献良多,承担了至少70%的开支,他希望北约成员国将防务开支的GDP占比提升至4%。此外,川普还将俄美关系陷入紧张归咎于美国多年来的愚蠢言行和现在揪住俄罗斯涉嫌干扰美国大选的问题不放,而不是莫斯科在乌克兰和叙利亚发起军事行动,以及多次企图搅乱西方选举。
在这样做的过程中,川普又接受了普京一直坚持的另一些说辞。一直以来,俄罗斯领导人都在强烈谴责北约东扩,美国领导的对科索沃和伊拉克的战争,以及西方对俄罗斯的猜疑。
俄罗斯前议员、政治分析家马尔科夫(Sergei Markov)称,川普说这些话会带来积极影响,他认为很多人都会认同美国是破坏对俄关系和无视俄罗斯国家利益的罪魁。
那么,普京在面对一位似乎乐于接受并传播克里姆林宫世界观的美国领导人时,又会做什么呢?
闭门协议
从短期来看,普京可能会进行战略性停顿。自从俄罗斯在2014年吞并乌克兰的克里米亚半岛,从而导致俄罗斯与西方关系恶化后,克里姆林宫的短期目标是破坏西方团结,目前加拿大、美国和欧盟已经开始相互实施惩罚性经济制裁。克里姆林宫的长期目标则是粉碎被认为旨在反俄的北约联盟。
现在,拜川普分裂性的欧洲之行所赐,俄罗斯已经接近实现这两个目标。已经获邀到白宫进行后续会晤的普京现在只需要静观其变。
莫斯科政治分析家弗罗洛夫(Vladimir Frolov)称,普京现在需要采取谨慎的步骤,既要避免过多地干预川普政府,还要帮助川普巩固在赫尔辛基取得的“外交胜利”,俄方希望川普能和俄罗斯和睦相处,这样才能让他个人蒙羞并因此重回对抗状态。
人们可能需要花费数月或更长时间才能了解赫尔辛基峰会带来的全部影响。虽然在此次峰会结束后两国元首并未发表美俄联合声明,但至少克里姆林宫似乎相信此次闭门会晤已经达成了一些重要协议。
比如据俄罗斯媒体报道,克里姆林宫希望美国官员允许其对十多名涉嫌参与破坏俄罗斯之阴谋的美国和英国国民进行问话,在这其中包括前美国驻俄罗斯大使麦克福尔(Michael McFaul),以及加拿大、美国和英国都采用的制裁法案《马格尼茨基法案》(Magnitsky Act)的主要推动者布劳德(Bill Browder)。普京和川普似乎已经就相关的交换条件进行了讨论,也就是美方允许俄罗斯警方对麦克福尔和布劳德进行问话,以换取俄方允许美国司法部特别顾问米勒(Robert Mueller)质询涉嫌干预2016年美国大选的12名俄罗斯情报人员。在川普和普京即将举行峰会前,美“通俄门”检察团队宣布,大陪审团已起诉12名俄罗斯情报人员,指控他们在2016年美国大选期间入侵民主党的计算机系统,窃取总统候选人希拉里(Hillary Clinton)的大量电邮,更曾与一个组织合作,企图打击希拉里的选情。
俄罗斯军方上周已表示准备开始执行一项涉及叙利亚的协议,但外界并不清楚协议内容。除了普京和川普,没有人知道该协议的具体内容,而他们在峰会后举行的联合记者会上也只是表示双方都希望确保以色列的安全,以色列一直担心伊朗支持的军队会利用叙利亚的内战将进攻锋线拉近到以色列占领的戈兰高地附近。
此外,川普和普京都暗示在核不扩散协议方面取得了进展,普京更是暗示俄美两国领导人有可能签署协议延长现有的战略武器削减条约(Strategic Arms Reduction Treaty),该条约将于2021年到期。按照该条约规定,美俄双方应在七年内,也就是在2018年2月前将各自部署的核弹头削减至1550枚以下,部署的核弹头导弹和搭载核武器的轰炸机减至700件以下。根据条约规定的核查机制,美俄还会定期交换核武器库数据,可突击核查双方军事基地和设施,以确保对方履约。
乌克兰是下一步的关键
没有人知道川普和普京可能会达成什么共识。美方是否承诺支持俄罗斯吞并乌克兰或巴尔干,以换取俄罗斯军方帮助保护以色列免遭伊朗攻击?即便是美国国家情报局局长寇兹(Dan Coats)上周亦承认他对川普和普京的闭门会谈内容一无所知。
但是,这种秘密会谈只会增加人们的猜疑和愤怒。上周四,普京在和俄罗斯大使会面时曾称,因为川普被认为在赫尔辛基对普京卑躬屈膝而引发了席卷美国的政治风暴,他担心这场风暴会导致他和川普达成的谅解协议曝光。
普京在接受俄罗斯媒体采访时称:“我们看到在美国国内的政治斗争中,有一些势力为了自己的野心准备随便牺牲俄美关系,这些势力是强大的,他们试图否认峰会成果。”普京还称,同样的力量还会牺牲其欧洲和中东盟友的利益,其中包括以色列国的利益,他们甚至会牺牲自己的安全。
在说完一番很像是告诫的话语后,普京话锋一转明确警告称,乌克兰东南部顿巴斯地区正面临局势升级的严重风险。
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乌克兰将是下一步的关键。
除了充分利用在赫尔辛基取得的胜利,普京实施的全面外交政策还有两个主要且相互关联的目标。首先是要通过确保莫斯科的观点再度在国际舞台上占据主导地位,以及确保其在伊拉克问题和科索沃问题上的努力不被忽视“重振俄罗斯的雄风”。在赫尔辛基峰会结束后,所有有关普京是否能够实现这个目标的争论都已经偃旗息鼓。
其次,按照普京的世界观,只有拥有强大的力量才能带来巨大的影响力,而俄罗斯现在仍然缺乏这种力量。长期以来,普京一直在为苏联的解体哀痛,在他叱咤俄罗斯政坛的近20年巅峰岁月里,大部分都是在试图重现前苏联时代的辉煌,以期能让邻国像在苏联时代一样再次对莫斯科俯首称臣。
但是,当乌克兰人在2014年走上基辅街头抗议本国政府的亲俄政策时,普京的努力严重受挫。之后,普京及其随从又亲眼目睹乌克兰在美国中央情报局(CIA)的支持下改朝换代,让亲西方总统波罗申科(Petro Poroshenko)上了台。挫折连连促使普京派遣俄罗斯蒙面军队进入曾附属俄罗斯的克里米亚,并在顿巴斯地区挑起分裂主义暴动。
四年后,乌克兰仍是阻挡普京实现建立俄罗斯新帝国的雄心壮志的绊脚石。与此同时,乌克兰也成为俄罗斯和西方之间的争议核心。
俄罗斯政治分析家马尔科夫称,他预期普京将会花时间和川普进行沟通,以设法说服美国领导人相信乌克兰政府是受“新纳粹分子”控制,但是因为缺乏足够的证据,因此这一说法并不足以获得美方的支持。
马尔科夫称,川普无法从美国媒体那里获得相关信息,也不可能从美国情报部门获得这些信息,因此,普京可能会设法向川普传递这些信息,并有可能帮助川普避免政治困境。
一笔大交易
如果普京能够说服川普和自己站一边,同时莫斯科能将乌克兰拉回其既定轨道,或许就能在定于明年的乌克兰大选中帮助一位亲莫斯科候选人击败现任总统波罗申科,之后普京就可以重建他的迷你苏联。如果新当选的乌克兰政府愿意就克里米亚和顿巴斯问题达成协议,那西方也会考虑结束从2014年开始的对俄制裁行动。
在乌克兰东南部冲突升级以及克里米亚全民公决后,西方从2014年初开始对俄罗斯发动经济制裁。首先,美国和欧盟对俄罗斯的一些政客实行个人制裁,包括禁止他们进入其领土,冻结他们在西方银行中的个人资产等。在这之后,受制裁人员名单、制裁方式及制裁国家又不断扩大。专家认为,这些制裁措施不仅损害了俄罗斯的经济,整体上也对世界经济产生了负面影响,因为俄罗斯无疑是世界经济中的重要一环。
欧洲政策分析中心(Center for European Policy Analysis)的副研究员Maria Snegovaya称,普京的主要目标是在不作出过多让步的情况下重建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摆脱孤立状态,让西方取消一些导致俄罗斯深陷困境的制裁行动。
虽然俄罗斯一直在设法增进国内产业发展以应对西方针对其能源、国防和银行业实施的制裁,但取得的成效却很有限。克里姆林宫日益恶化的财政问题也在上个月得以披露,当时俄罗斯政府借着人们的注意力被世界杯分散之机公布了新的改革措施,拟从2019年开始将俄罗斯女性的退休年龄从从55岁提高到63岁,男性则从60岁提高到65岁,而俄罗斯许多地区的男性平均预期寿命都达不到65岁。由于退休年龄改革引发俄罗斯社会普遍不满,普京日前终于打破沉默,表示提高退休年龄的提案会被重新审议。但他同时也指出,俄罗斯现行的养老金制度面临风险,亟待改革。
从长远来看,有许多人都认为普京正在寻求和西方做一笔大交易,这笔交易类似于当年斯大林(Joseph Stalin)与罗斯福(Franklin Roosevelt)和丘吉尔(Winston Churchill)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临近结束时于克里米亚度假胜地雅尔塔(Yalta)达成的交易。在很多人看来,普京更希望看到全世界再次分裂为西方、俄罗斯或许还有中国的控制区。届时乌克兰自然会落到俄罗斯的新铁幕中。
俄罗斯安全问题专家Galeotti称, 从某种程度上说,乌克兰问题不同于其他任何问题,如果美国人明天说“我们愿意承认克里米亚归你所有,以换取你放弃叙利亚”,而普京接受了这一提议,那叙利亚总统阿萨德(Bashar al-Assad)基本上就逃不脱被送上战争罪法庭的命运。在普京看来,所有问题都是可以谈判的,唯独乌克兰问题不可以也不能谈。
但是,俄罗斯和西方的分析人士都表示,鉴于川普太过飘忽不定,当前的国际局势又太过复杂,普京现在想要达成如此复杂的交易并非易事。
莫斯科政治分析家弗罗洛夫称,对于普京来说,现在想要和像川普这样阴晴不定毫无章法的人达成新的雅尔塔协议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他为什么不乐享将世界搅得一团糟,同时与欧盟、中国、日本、印度及韩国达成一些引人瞩目的协议,以让持续实施强硬外交政策的美国政府刹一刹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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