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 ：美华裔避难申请欺诈成风

来自美国华裔社区的避难申请数量远远超过其他少数族裔社区，而基于伪造文件和虚假证人证词的欺诈申请也有大幅上升之势。据《纽约时报》报道，针对欺诈申请成风之现象，FBI于2012年进行突袭搜查，导致30名协助造假的华裔社区人士遭到指控。

Fraudulent claims -- which are based on fabricated documents and invented witness testimonies -- surge in the U.S. as the number of asylum applications from the Chinese community surpasses any other ethnic minority groups. According to the New York Times, the prevalence of fraudulent claims prompted a FBI raid in 2012 that has resulted in the indictments of 30 people in the Chinese community who assisted in the fraudulent claims.

一名华裔妇女走进位于纽约唐人街的一家律师楼要求见她的律师。她已经申请在美国避难，称自己为了遵守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而被迫堕胎，但现在她为即将面见移民局官员感到焦虑不安。

这名妇女的确有足够的担心理由，因为她申请避难的理由都是由她律师的助手编造的，都是假的。

但是她的律师约翰·王（John Wang）却让她放轻松，称面试的过程很简单，她只需记住几个细节，就不会有问题。王律师用普通话对她说：“你把自己搞得太紧张，他们只会问你几个非常简单的问题。”他补充道：“你只要把话说圆就行了。”

上述这段2010年12月进行的对话，被当时正在对涉及纽约华人的移民欺诈进行调查的联邦官员悄悄录音。是次调查导致至少30个人遭到起诉，其中包括律师（包括王律师）、律师助手、翻译、甚至还有一名教堂的工作人员，其被控辅导避难申请人利用基督教的基本教义支持他们的宗教迫害说辞。上述所有人都被指控利用虚假的迫害理由帮助数百名中国移民申请避难。

这段在王律师办公室内进行的对话内容是在最近公开的法庭文件中出现，人们可以从中一窥纽约的华裔避难移民行业隐蔽的一面。

在美国，华裔申请避难移民的数量远远多于其他移民族群，在华裔人口众多的纽约市更是如此，在过去六年里，那些没有面临驱逐的中国移民中大约有一半是在纽约市提交申请。

在2012财政年度，纽约联邦避难申请办公室收到的避难申请中有超过62%是来自中国移民，该办公室在最近几年收到的中国移民避难申请，比其后10个国家的移民申请总和都要多。

尽管避难申请欺诈的普遍性尚不得而知，但联邦官员似乎已经对纽约所有的避难申请人都抱有怀疑。根据政府数据，在2013财政年度全美避难申请办公室批准了40%华裔申请，但纽约市的避难申请办公室只批准了15%的申请。

纽约城市大学教授，纽约华裔人口问题专家彼得·邝（Peter Kwong）表示，在华裔社区里，大部分避难申请至少有部分造假问题是公开的秘密，其手段包括编造虚假的迫害故事，伪造证明文件和虚构证词等。

邝教授称，对于避难移民申请者来说，这不是对或错的问题，而是他们能否获得批准和如何获得批准的问题。

在过去10年里，华裔避难移民行业的发展与美国华裔移民人数的增长，以及持临时签证赴美的华人数量的增长相符，在后者中有一些人的目的就是留在美国，并且有很多人都将纽约市作为他们的主要目的地。根据纽约城市规划部门的统计数据，在2000年至2011年间，纽约市在外国出生的华裔人口增加了三分之一，从261,500人增至逾350,000人，并且即将超过多米尼加人成为该市最大的族裔群体。

随着有越来越多中国人渴望拿到美国的绿卡，避难申请成为一个非常流行的方法：获得批准的避难申请人可以立即去找工作，并在一年后申请绿卡。正是由于这种需求不断增长，律师事务所和其他专门从事避难申请的机构，更不用说还有专业造假者和假律师等见不得天日的次产业开始在曼哈顿的唐人街，以及法拉盛、皇后区和布鲁克林区等华人聚居的街道两旁遍地开花。

这种生意获利颇丰。有些律师事务所对每宗申请收费$1,000元，然后还要加上其他各种费用，最终总费用可能会超过$10,000元，这对于大多数申请人来说是很高的费用，因为他们当中有许多人是饭馆工、建筑工、保姆和美甲师。但是有一些业内人士却称，他们做这种生意主要是出于政治或道德准则的原因，而不是为了钱。

唐人街一家移民律师事务所的老板戴维·苗（David Miao） 称，他们的工作就像地下逃亡线的最后一站。他和王律师一样也遭到指控。在相关的九宗个案和一系列突击搜查在2012年12月被公诸于众后，苗涉及的案件也被曝光，但是他不承认自己密谋进行移民欺诈。

苗在接受采访时称：“如果我们不这样做，他们就会被遣返回中国，我们是在救人命。”

堆积如山的避难申请令避难申请办公室和移民法官疲于应付。纽约避难申请办公室副主任Ashley B. Caudill-Mirillo称导致申请源源不断的部分原因，就是申请欺诈。她同时表示，为了处理已经积压两年的申请，她手下的人员数量增加了三倍。

Caudill-Mirillo在去年11月份写给联邦法官的信中称，这些欺诈行为对整个避难移民系统造成严重破坏。

虽然2012年的指控似乎至少已经暂时遏制纽约的华裔避难申请大潮，但大部分官员仍不愿公开谈论目前华裔申请人中的欺诈问题有多严重。不过在私下里他们却认同华裔社区中的普遍看法：这一问题普遍存在，仅凭一宗高调处理的案例不可能将其根除。

美国长久以来一直有为逃避迫害的外国人提供避难的传统。无论其是否通过合法途径来到美国，移民在抵埠美国的一年内都可以申请避难，但他们必须证明自己不能或不愿回到自己的国家，是因为他们的种族、宗教信仰、国籍或因为他们加入某个社会或政治组织，导致他们有充分的担心迫害的理由。

在2012财政年度，全美避难申请办公室或法院收到大约56,400份避难申请。在同一年里，有大约29,500人获得批准，是自2002年以来获批人数最多的一年。在2012年有37,000人获得批准。

专家指出，避难申请造假是最常见的移民欺诈方式，部分原因是因为这种造假很难识破。因为很多申请都是基于发生在武装冲突或政治动乱地区的事件，而美国当局难以去验证所说是否属实。

在华裔申请人中，大多数申请避难的理由都是因为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而被迫堕胎或绝育，或是因为他们是基督教徒或是参与了其他一些被禁止的团体，而担心遭到迫害。

据政府官员和专家称，虽然其中很多理由是合理的，但大量申请都涉嫌造假。彼得·邝指出，相关法律本身就有很大的漏洞，但这个漏洞因为政治原因而无法弥补。

有时候这种造假只是对相关的故事做更多修饰，令其变得更加可信，而有时候整个说辞都是胡编乱造。由于编造的说辞和相关文件在客户手中传来传去，申请人只需将名字和日期修改一下即可，但有时候律师甚至会连这种修改都忘记。

在唐人街和法拉盛接受采访的一些移民称，虽然他们的申请是基于真实的迫害故事提出，但有一些证明文件却是伪造的。（很多受访的华裔移民都要求匿名。）

皇后区台湾人社区里一个人脉很广的成员称，几年前他曾在皇后区的一家移民律师事务所工作，当时他的工作就是用图像处理软件将客户的头像添加到被中国警察追打者的照片里，他称：“所有的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在法拉盛和其他一些华裔聚居区，许多教堂都会给教徒提供收据，以帮助他们向移民官证明自己是基督教徒。但华裔社区有许多人都认为去教堂的人中只有一半是真信徒。

在2012年被抓的数十人中，包括至少10家律师事务所的员工，他们都被指控为数百名客户“精心编造故事”，并教他们如何在避难申请面试中和在法庭上撒谎。据检控官说，其中有一名律师甚至是先在空白的避难申请表上签名，然后让其他人填写编造的故事，而他自己一眼都没有看。

是次诉讼的主要证人，曾在数家律师事务所担任过助手并承认犯有移民欺诈罪的维克多·尤（Victor You）称，他会根据客户的年龄和学历等特征编造一个与其相符的故事。

据检控官称，在一些申请人接受避难申请面试时，如果他们的说辞和此前所编的故事不相符，有些翻译就不会按照客户的话进行翻译。

检控官称，在法拉盛一所教堂工作的被告林丽颖（音译，Liying Lin），会给那些寻求用宗教理由申请避难的移民提供有偿的基督教基础知识讲解，并教他们怎么撒谎。

据政府官员称，在被指控的八名律师中，王律师是申请个案最多的一个，在2010年至2012年间，他的律师事务所向纽约避难申请办公室提交了逾1,300份避难申请。

王律师常用的方法已经在他和客户的谈话录音中曝光，该客户准备告诉移民官她因为婚外怀孕而被迫堕胎。王律师和他的一名助手帮客户列出了她需要熟记的虚构故事细节，例如什么时候停经、敲门、政府官员将其拉到诊所的情形，以及医疗器具进入她身体的感觉，和抵达美国的日期等。

目前，已经有超过半数的被告承认有罪，其中包括王先生，他在去年12月被判处两年缓刑。

2012年的诉讼令人对整个避难移民行业产生怀疑，其中包括那些有合理理由的申请人，以及那些有大量华裔客户的正规律师事务所。联邦统计数据显示，在进行突击检查的前一年，纽约避难申请办公室收到的申请大幅增加，在2012财年达到近7,000份的顶峰水平，远远高于2006年的1,700份。但是在突击检查后，避难申请人数大幅下降，在2013年降至约4300份。但移民官拒绝谈论导致申请下降的原因。

在突击检查后的几天里，有大量申请人蜂拥至唐人街和法拉盛的律师事务所和移民机构，询问自己的避难申请情况如何。

在这起诉讼中，没有避难申请人受到起诉，检控官将责任都归咎于律师、律师助理和其他协助造假的人。在去年12月份的判决中，30出头的王律师称他之所以成为移民律师，是“因为我自己也是一个移民，我想帮助来到这个国家的移民。”

但是在采访中，也有一些涉及其中的人并无悔意，并且为自己的行为辩白。

有些人说，他们这样做是因为想帮助中国移民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们辩称，那些费了很大的劲才逃离中国独裁统治的人，应该能够留在美国。

曾在一间律师事务所当翻译的被告徐路（音译，Xu Lu）表示，按照他的价值观，他做的事情并没有错。他称自己的行为虽然违法，但却充满正义，因为这可以帮助弱者，你会因此被世界爱戴和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