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中的挣扎:抓捕审讯潘风珍
—— 一个富农家庭在文革中的遭遇
来源: 潘文鸣
风珍:二哥在接待站办了一张证明,让我回去起户口。我坐上火车,到宁城,下车又乘汽车,汽车到瓦南以后,我觉得身体很疲劳,心想在七姨家住一晚上,好好休息一下,第二天再回家看爸爸。
我刚躺在炕上,迷迷糊糊,还没睡着,瓦南大队那些红卫兵就来了。他们背着枪,提着绳子一进门就大声问:
“潘文采的三姑娘在不在这儿?”
“在这儿。”七姨说。那会儿讲无产阶级专政,他们手里有权,老百姓都怕他们。
等我穿上衣服,出去一看,姜子勤、李国真,还有其它几个人,端着枪,围过来,就要捆我。
我说:“没这个必要吧?难道我会跑吗?再说,我往哪儿跑?你们叫我跑,我也不会跑……”
听我这么一说,他们看我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要真把我捆起来,乡亲们也会有看法,拿绳子的人就把绳子放下了。
“走吧。”姜子勤说。
走时,他们把七姨夫也带上,大概认为他是窝藏罪犯,也要治罪。到了瓦南大队办公室,他们就问:“为什么不在大队好好劳动,要往北京跑?”
我说,我们是按中央文革的指示精神,回北京去上访告状,要求落实政策。
大队妇女主任郭风英说:“潘风珍,你不要觉得你喝点墨水,就跟我们摆这套臭理论,我们才不听你这套!”
“你看我喝墨水多,不服气,你也多喝点……”我顶了她一句。
姜子勤说:“你不老实!”
说着就抄起桌子上的电话,往大城子公社打,接通以后,他问:“是公社党委吗?大闫王的三闺女回来了,她说是办户口。我们批评她,她态度不好,不老实。你们党委是什么意见?”
不知电话里怎么讲,姜子勤把电话放下,板着面孔说:
“你再不老实,就把你送到公社去!”
“随便吧,你想送到哪儿就送到哪儿吧。现在不是你们说了算吗?”
我在屋里受审,七姨夫站在外边由红卫兵看着,不准他抬起头来。审了半天,也没什么收获,他们就准备放了我。不知是怕我跑,还是怕我寻短见,他们还不让我自己回去,还派两个人,把我押送到老伯家。
刚到老伯家躺在炕上,鸡就叫了。因为太疲劳、缺乏睡眠、加上这么一折腾,着急上火,就病在老伯家了。
我迷迷糊糊,躺在炕上只觉得头昏眼花,浑身无力,像得了重感冒。老伯老婶一看我病成这个样子,他们两个吓慌了,要请医生没钱,就这么让我病下去,又怕我死在他们家。多亏刘文明老叔和老婶,他们夫妻来看我病成这样子,就把我弄到他们家,给我拔罐子,吃药、睡了两三天,浑身才轻松一些,病才渐渐好了。
老婶后来对我说:“当时你病得可不轻,那样子真吓人。我当时真怕你死了,你父母又不在跟前,你说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老叔怎么向他们交待?!”
我心想,我的罪还没受够,哪就那么容易死在你们家?
病好了,在老家也呆不下去,我就又回到北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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