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当年在北京住大杂院的日子(三)
My old days living in the messy crowded courtyard house in Beijing (III)
来源: 成铁妹
文革后期,公公下放回来,原来的房子已被别人占用,他们只好住在南小街女儿的房子里,这也是一个有几十户人家的大杂院,近邻一个老头是街道造反派,知道公公是教授,整天盯着他,公公门口有一棵葡萄树,老头见公公一浇水,他就说太浪费不让浇,公公只好在夜深人静时偷着浇。其实,葡萄熟了还是要给邻居们分享的。每天公公下班回来,见了老头,总是要先打招呼,可老头连啃都不啃一声。好在公公和另一位邻居朱师傅关系不错,公公教他女儿一点英文,他对公公能起些保护作用,别人欺负公公时,他能仗义执言。在自行车非常紧缺的情况下,他还帮我们买过一辆飞鸽牌自行车,我们非常感激他。以后各自搬了家,我还代表公公婆婆去看过他们。
我有两个同事,住在西单附近的同一个大杂院,这个大院共有前后四个小院,姓黄的住第一节,姓王的住第二节。他们两人跟我关系都不错,院里有什么事都愿和我叨叨。有一天,姓黄的同事,一到办公室就和我说:‘我们院里闹革命啦,新搬来的一家,房子是由车库改建的,他家紧挨着厕所,他很反感,于是他竟将厕所改建在院子的中央,美其名曰:大家都不受影响。实际上谁家也受了影响。本来院子就不大,每天下班后,是家家做饭的高峰,也是上厕所的高峰,你说难不难为情?无奈,我们只得草草吃点饭,拿上马扎和蒲扇到天安门广场去乘凉’(那时天安门广场可以随便去)。住在第二节院子里的王同事,也和我说:他们院里南屋的女主人,文革中很积极,每天早晨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在院里读毛主席语录‘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由于这个院里人出身都不错,谁也不愿理睬她。有一天,她突然跑到住西屋的王家窗前大喊:‘你们家垃圾箱里怎么有摔碎的毛主席像,这不是反革命是什么’。王家女主人听了毫不示弱,跑出来和她理论,并指出:‘你怎么知道我们垃圾箱有毛主席像,肯定是你放进去的,你想陷害我们,没门,咱们到派出所说理去’。见此情景,她只好夹着尾巴回屋了。从此,院子里安生了不少。王家的二孩子非常调皮,不知在哪里拣了一支破手枪,别在腰里向同院的孩子显示过,有一天,派出所突然找他谈话,问他枪的来历,吓得这孩子跑回老家河北安国县。派出所立即把他抓回来。经过审问,才知道是一支已经锈坏了的破枪,孩子才算回了家。这孩子竟给我们这位王同事惹了这么大的祸。可派出所的材料一定是他们院子里的人检举的。
只有我妈住的米市大街大杂院,回忆起来有些留恋。居住在这个院里的人,虽然也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但互相之间的关系很融洽,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可能和我妈在院里的奉献有关。我妈是一个非常热心公益的老太太,那时她只有六十多岁,精力充沛,谁家的事她都管,院里好几家都把钥匙交给她,请她添煤看炉子,有的人家保姆走了,她就帮忙看孩子。孩子们放学早,她就把孩子们组织起来做功课。她喜欢炒辣椒,邻居们闻到辣椒味都拿小碗来跟她要,一小锅辣椒,东家一勺,西家一勺,很快就分完了。九十年代中期,我妈病重,虽然各已搬家,有些邻居还是不顾路途遥远来看她。吃完饭我们再把他们打车送回去。恢复高考那年,这个院里考上了五个大学生,都说和这个院的风气好有关系呢。
总的说,我的感觉是,住怕了大杂院的是多数,留恋大杂院的恐怕就是少之又少了。(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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