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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证过什么是死得痛快!我希望未来的安乐死也是这样”(上)

‘I've seen what a good death looks like. I hope MAID's future looks the same (Part 1 of 2)’
来源: 大中网/096.ca 王飞

(大中网/096.ca讯)加拿大环球邮报(Globe and Mail)发表了一篇Noah Richler的文章。他常年往返于安省多伦多和新斯科舍省桑迪湾之间。他的著有《候选者:竞选路上的恐惧与厌恶》。文章说,我的岳母朱迪(Judith MacLachlan)是我们所熟悉和喜爱的女性,她最终选择安乐死结束自己的生命。如果安乐死能有保障措施,这样才不会把这种难以抉择的选择权强加于亲人。

在安省尼亚加拉湖畔有一栋小屋属于朱迪。这座白色木板房可能有一个世纪的历史了,有一种破败不堪的童话感。杂草丛生的藤蔓将砖砌的烟囱固定在原处,门前小花园里的鲜花和灌木丛几乎完全遮住了阳台和白色窗框。室内摆满了书籍、黑胶唱片和艺术品。靠墙放着一架小钢琴,书架上、橱柜里和地板上堆满了书,几乎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家庭照片。墙上挂满了哈里斯(Peter Harris)的画作,他是朱迪的丈夫,这位老艺术家在1993年就去世了,享年 61 岁。生动的静物画也是对特定颜色(橙色、蓝色、紫色)的深入研究。一幅是披着披肩的女子正面肖像。另一幅是一个躺着的裸女,可以肯定这就是朱迪年轻的样子。

宁静的道路对面没有房屋,只有大量的树木和藤蔓掩映着古老的栅栏,栅栏外是St. Mark’s公会教堂长满青苔的精致墓地。在住宅的另一侧是尼亚加拉河口和安大略湖。从屋后玻璃房内,可以俯瞰尼亚加拉古堡和美国的壮丽景色。

朱迪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回家,对她来说,家里有几样东西很吸引人:她的家人,当然是女儿莎拉(Sarah)和儿子罗布,以及他们的配偶和孩子;这个小镇曾是英国殖民地(Upper Canada)第一议会诞生地,以及她一直以来生活的地方;还有这栋她不愿离开太久的迷人住宅。朱迪曾是一名教师,昔日的学生如今都已步入人生巅峰,对她怀有深厚的感情和钦佩之情;作为一名离婚妻子,在那个正式分居还很罕见,也不容易获得批准;作为一名学生,她参加了15年的夜校学习,40 多岁时才从Brock大学古典文学专业毕业。从十几岁起,朱迪就对孩子们说:"我希望人们看到我就会想起,这是个受过教育的女人。"

朱迪的最后一个选择是接受安乐死(MAID),她于去年 10 月接受了这一方案。

对于那些符合条件的人来说,加拿大的安乐死法律包含了一些保障措施,以减轻在死亡到来时的不确定性,或者对决定权做了规定。一个人是否做好了准备,必须由两名独立的医疗专业人员进行评估,越多的人知道这个决定,越早知道,这个过程就越容易,这就是为什么朱迪在几个月前就开始了她的准备工作。

虽然安乐死资格并不要求患者身患绝症,但朱迪确实身患绝症。她患了近十年的多发性骨髓瘤(myeloma)正在恶化,药物也失去了作用。她已经厌倦了在医院和诊所长时间等待她不再感兴趣的治疗,并开始拒绝治疗。最初的计划是将安乐死推迟到她的孙女索菲(Sophie)怀孕之后,这样圣诞节家里就会有一个重孙子来探望她,或者等足够长的时间来迎接第二个重孙子,因为她的孙子安德鲁(Andrew)和他的妻子梅丽莎(Melissa)将于三月在纽约待产。但是,就在圣诞节前两个月,她从床上摔了下来。她的臀部骨折,无法从地板上站起来,医护人员急忙把她带离她从未想过要离开的家,送到尼亚加拉瀑布小镇的急诊室。在那里,她一如既往地坚持说自己不疼,并告诉男医生是多么英俊潇洒、衣冠楚楚。

朱迪说:"多可爱的衬衫啊。你通常不会在医院里看到这种色调。"

病房没有这些美好,它们是功能性很强的房间,没有美丽的容身之处,如果允许摆放的话,也许只能摆放很快就会枯萎的花朵。朱迪讨厌住院,其他人也讨厌住院。谁愿意和其他即将死去的人在一个病房共同生活呢?在三周的时间里,朱迪从一个病房转到另一个病房,最后一个病房是与另外两名女性共用的。其中一位 90 多岁,已经时刻离不开呼吸机。她侧躺在床上,慢慢地死去,偶尔会发出呻吟声,还被迫忍受着周围挂满隔离塑料布,因为她的 COVID-19 检测呈阳性,好像这很重要似的。另一个人则把电视开得太大声,时不时地推着轮椅出去抽烟;而朱迪则读完了我们带给她的报纸,试图在她的"现代禁闭室"里假装正常。

加拿大人从什么时候开始明白一个生命不再值得保护?现在,我们得知,精神病患者选择安乐死的权利要到下一次联邦选举之后才会被考虑。虽然愤世嫉俗者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即我们的自由党政府知道这个问题很有争议,所以只考虑选票而不是实际情况。该法案的反对者说,患者的身体可能还无法坚持到医疗措施可能对他们有用的程度,即使不能让患者快乐,也能让他们活着。

我们学会了如何延长生命,却不太懂得如何让生命更有意义。

住院的第一周,朱迪非常喜欢社交活动。女儿莎拉一直认为她的母亲在家里很少见人,她的母亲是抑郁症患者,但她的母亲会反驳说 "我没有抑郁",这当然是她那一代人的固定回答方式。现在在医院有很多人都来找她,和她打交道。一位外科医生过来告诉她,他们准备给她做骨折修复手术,然后还要几天时间才能开始康复训练。女儿莎拉建议,如果朱迪愿意,可以拒绝手术。朱迪表情严肃地看着她的女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不,她要继续手术。

突然间,她似乎彻底改变了对安乐死的看法。手术结束后,朱迪被推回病房,她举起双臂,高兴地向她结识的新病友喊道:"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但后来她才知道,要想让腿负重还需要六到八周的时间,而不是几天。还需要住院两个月想想就很可怕:长时间仰卧;感染的可能性;没有两名护士的帮助就不能上厕所;再也不能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于是,她决定回到家看看,再进行安乐死。

她在周末做出了决定,周一就被带回了她心爱的家。在朱迪到来之前,女儿莎拉和她的弟弟罗布重新布置了家具,让朱迪可以躺在租来的病床上,病床安装在后门廊的玻璃房中央,可以远眺树木和河流。病房里平淡无奇的米色和棕褐色调不见了,输液管、输液袋、滑动托盘和塑料制品不见了,护士轮番上阵和一盘盘难吃的食物不见了,病房里另外两名病友也不见了。在家里,朱迪可以躺在自己的床单上,盖着自己的被子,穿着摔倒前一周特价购买的天蓝色高领毛衣。

朱迪说:"穿高领毛衣还是很时尚的。"

在医院里,朱迪的愁眉苦脸从未消失过,回到家后,她几乎永远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恢复了往日的状态。现在,她已经恢复了健康,甚至一些小事也能让她欣喜若狂。她经常去当地的家庭餐馆 Stagecoach 吃一片香脆的培根,然后悄悄地喂狗。吃一块她在多伦多的孙女娜塔莉精心制作的多层蛋糕,或者咬一口一位护工从第13街烘焙屋带来的黄油蛋挞,因为这是她最喜欢吃的一种蛋挞。

当然还有每天下午四点半一杯气泡酒。朱迪说:"我的朋友们认为我是那种只能喝半杯的女孩,我告诉他们,我高兴的时候能喝一杯。"

她本想在周六去世,那将是她 88 岁的生日,但临终照料医生不希望周末还工作。

朱迪说:"好吧,那星期五怎么样?"

临终照料医生说:"什么时候?"

她想了一会儿:"11点59分"。

临终照料医生说:"我想程序中无法输入这个时间。11点50分怎么样?"

朱迪笑着说:"没问题。"

在周一至周五这四天里,房子后面阳光充足的玻璃房成了一个非同寻常的爱的花房,朱迪就在这里,给予和接受。她的子女、孙辈和他们的伴侣,以及她69年的闺蜜安贝斯(Beth Ann,这意味着她认识朱迪的时间比我们任何人都长)坐在这里,一列列来访者络绎不绝,他们分享食物、故事、欢笑,很少有人流泪。每隔一段时间,朱迪一家都会通过视频与远在英国伦敦的苏菲通话,让她自拍一张照片,或者聊聊天,了解她们的最新情况。

朱迪每次都喊道:"那个孩子准备什么时候出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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