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多了不愁？看看美国和加拿大的政府债务问题”（下）
历史上有许多国家的政府任由财政长期恶化，习惯了大手大脚，然后被迫采取开源节流的做法，其中就包括 20世纪 90年代初的加拿大，当时克里靖和马田在连续27年赤字之后控制了联邦预算。他们的预算案不仅仅使赤字略有减少，而且屡屡保持平衡，债务与GDP的比率迅速下降。
问题是，这是否会让全球大型公共借款机构偃旗息鼓？
在本周预算案公布之前，经济学家和投资者都在等待特鲁多政府是否会坚守过往的财政方案，即债务与GDP的比率向下倾斜，以及 2026-27 年及以后赤字占 GDP的比例低于 1%。
加拿大皇家银行（RBC）还发出警告称，加拿大不应将其自诩的 AAA信用评级视为理所当然。
RBC经济学家巴塔利亚（Rachel Battaglia）说："主要指标显示，与其他获得 AAA 评级的经济体相比，加拿大的财政状况属于较为脆弱的国家。这表明，加拿大面临的降级风险更大。"
她认为，预算案在财政方面可能达到了标准。但这并不意味着评级机构不会密切关注渥太华的账目，以防出现问题，因为经济薄弱环节依然存在。
她举例说，虽然加拿大的政府债务与GDP比例并不逊色，但加拿大的债务总额却远高于其他 AAA 级国家，达到107%，而德国仅为 45%，丹麦低至 5%。
她解释，这意味着加拿大偿债成本高于其他获得 AAA 级的国家，其连锁反应是"消费者和企业最终要为偿还贷款和借款支付更多的费用"。
不过，信用评级机构可能关注的加拿大最大指标是其生产力表现，因为与其他国家相比，加拿大的生产力表现较差。她说："生产力低下会给财政收入带来下行压力，从而使政府在不加税或不增加债务的情况下手头上的钱越来越少。信用评级机构肯定会关注这一点。"
即便如此，多大的金融教授布斯（Laurence Booth）也不认为评级机构会急于下调加拿大的信用评级。即便评级机构会这么做，他也不认为这会对借贷支出产生多大影响，因为投资者对联邦债券的需求依然强劲。
2011年美国也遇到类似情况，标普（S&P）全球评级公司将美国的 AAA 评级降至 AA+。显然，大型贷款机构并没有被吓跑。
对于任何贷款机构来说，更大的担忧是市场情绪。投资者的信心可能是善变的，从众心理（herd mentality）很容易占据上风，就像银行挤兑时的情况一样，前一天似乎一切正常，第二天就会有大批人匆忙离场。
教授布斯说："一切都取决于供求关系。政府提供债券，问题是投资者是否需要。如果他们不想要，你就会陷入被动，你只好抬高收益率，但没那么多钱偿付。"
或者正如经济学家巴塔利亚所说："债务不是问题，但它终究会成为问题。"
难点在于，几乎不可能确定政府债务水平和债务负担之间的确切临界点，前者可能会引起财政强硬派的猛烈抨击，还不解决问题，后者使国家突然陷入财政危机。
有些人试图找出一条财政警戒线。美国哈佛大学莱因哈特（Carmen Reinhart）和罗格夫（Kenneth Rogoff）在 2010 年发表的一篇学术论文备受推崇，该论文声称，对20个国家的分析表明，一旦债务超过GDP的90%，实际经济增长就会略微转为负增长，然后他们经常利用这一分析为财政紧缩政策辩护，直到后来发现他们的研究中一个电子表格存在错误，才推翻了他们的研究结果。
葡萄牙、意大利、爱尔兰、希腊和西班牙等国曾在2009年至2012年的欧洲主权债务危机中被讥讽为 "PIIGS"（欧猪），赤字爆炸且债务与GDP之比飙升至 100%以上，使这些国家的借贷成本直线上升，因为投资者对这几个国家偿还债务的能力失去信心。
加拿大和美国所拥有的，是这些国家作为欧元集团成员所没有的，那就是对本国货币的控制权，这意味着央行可以购买本国的债务，为政府运作提供资金，并保持低利率，美联储和加拿大央行在新冠疫情期间都曾大规模地这样做。
加拿大一些省的情况却没那么乐观。当一些省政府未能达到他们为自己设定的财政警戒线时，债券市场就会发出不满的信号。经济学家巴塔利亚举例说，魁北克省最近公布了该省预算案后，债券市场立即推高了该省的借贷成本。
然而，能自主印钞的国家也不是能高枕无忧。他们发现，债券投资者可能会突然失去信心，比如 2022年9月英国女首相特拉斯（Liz Truss）领导的保守党政府在三周内迅速垮台。
当时，特拉斯宣布计划削减企业税，同时增加赤字支出以促进经济增长，这引发了债券投资者的不满。英镑和政府债券几乎应声贬值。三周后，特拉斯被迫取消计划并下台，被英媒戏称比生菜保质期还短。
随着美国债务水平的飙升，这一事件继续潜伏在阴影之中。上个月，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CBO）主任斯瓦格尔（Phillip Swagel,）警告，美国 "前所未有"的债务轨迹可能导致类似的冲击。他在接受采访时说："我们所面临的风险跟英国当年差不多。在美国并非迫在眉睫，但风险是确实存在的。"
有迹象表明，美国债券市场在努力消化创纪录的国债发行时，可能会出现一些消化不良的情况，比如2023年秋天，由于担心美国的赤字以及赤字是否会加剧通货膨胀，长期国债收益率飙升。
然而，我们无法知道美国债务的爆发点是什么，也无法知道它何时会到来。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的一个无党派财政政策研究小组（PWBM）在最近的一份报告中试图描绘了美国联邦债务不可持续的情景。该研究假定在某一时刻美联储将采取严厉的财政政策行动，计算出公众持有的美国债务不能超过GDP的 200%，而是175% 的比例更为合理。
报告还预计，美国大约有20年的时间采取纠正措施，在这之后，无论增加多少税收或削减多少开支，都无法避免政府债务违约。
PWBM 学院院长斯迈特斯（Kent Smetters）说："归根结底，这取决于资本市场何时不再相信政府会解决债务问题。从理论上讲，这随时会发生，或许明天就会发生。"
他认为，问题在于，美国政府已经习惯了利用大规模举债来度过经济大萧条和新冠疫情等危机。
他说："如果危机本身是由债务造成的，会发生什么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