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再现：国际学者眼中的维族再教育运动（下）

 

Miryam称，今年4月失踪的数十名男子至今无人归家，他们都在“接受教育”。 当局告诉Miryam，她的丈夫正在接受中文和国家法律教育，同时还在接受电脑培训。虽然村领导已经给Miryam送了汽油、奶粉以及总额达$56美元的现金作为补助，但她的大部分帮助还是来自于亲戚。

 

Miryam称，他不知道自己的丈夫为什么会被带走。在隔壁的一个村子里，17岁的Erkin（化名）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还有他朋友的丈夫，以及他们的三个女儿和一个女婿为什么会在今年春天失踪，他只知道他们全都被带走了。

 

严苛指标和高科技监控手段

新疆的维族再教育运动被认为与中国的“一带一路”战略紧密相连，这个远大的计划旨在推广中国发展模式，增进与中亚国家的交流合作。而占中国面积六分之一的新疆省对于“一带一路”计划的实施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对维族再教育运动进行深入研究的华盛顿大学人类学家Darren Byler称，为了确保新疆地区的稳定，中国当局制定了有关“极端主义现象或行为”的评估指标。Byler总结了10类潜在风险因素，其中包括年龄（介于15至55岁之间）、族裔（维吾尔族）、工作状况（失业）、祷告习惯（每天祷告五次）、了解伊斯兰教教义、持有护照、曾前往被禁止国家或是与这些国家中的人员有联系，这些被禁止国包括土耳其、埃及、伊拉克、叙利亚、沙特阿拉伯以及中亚国家。

 

Byler表示，具有三项或以上风险因素的人就有可能遭到质疑，鉴于年龄和族裔是不可改变的特征，因此对于许多维族人来说，特有的风险因素使得他们更加容易受到怀疑。

 

Byler称，具有五项或以上风险因素的人可能会被拘留和进行政治再教育至少30天。据一些人称，有些维族人在从其他穆斯林国家返回新疆时，一到机场就会被带走直接接受再教育，Byler称认为这种做法似乎旨在清除这些维族人在穆斯林国家接受的精神洗礼，要求他们重新表明自己拒绝伊斯兰教法，并永远忠于自己的国家。

 

与此同时，先进的新技术也使得中国警方可以进一步监视民众的数字生活。《环邮》所获的照片显示有一个只比手机大一点的手持设备可以用于扫描智能手机中的内容。此外在某些地区，维族居民还被要求安装政府批准的应用程序，以便当局对他们手机中的内容进行监控。

对于涉及外国人的通讯联络，中国当局会施以更加严格的监控。一些居住在海外的维族人称，由于哪怕是一些无心之失也有可能招致再教育等后果，他们在中国的亲戚因为害怕  在最近几个月已经停止和他们进行联络。

 

争取下一代

和所有维族人一样，Erkin要等到18岁才能去清真寺。中国法律限制向未成年人传教，而新疆地区的相关政策比其他地区更为严格。

 

在吐鲁番地区，《环邮》记者看到一个标语牌列出了21项地方限制性规则，违反其中任何一项都有可能导致“严重”的处罚。其中一条规则就是“严格禁止未成年人和学校教师参加或组织宗教活动，或是穿着宗教服饰或佩戴宗教标记。”

 

相关政策也导致许多维族家庭内部产生分歧，因为子女在学校被灌输了强烈的爱国主义，而他们的长辈仍坚守着教义。与此导致的结果是，像Erkin这样的年轻人对一些问题的看法可能会与他们的父母截然不同，这也是中国政府渴望从其“根除极端主义”学校，也就是当地人口中常说的“培训班”获得的成果。

 

Erkin称，接受再教育可以让人们远离恐怖分子，共产党这样做是为居民好。他同时还充满信心地补充道，政府的目的是确保极端主义者不会腐蚀好人，因此他们被带去学校，并学习可以创造更美好生活的技能。

 

中国政府也通过向维族人提供超越其他国民的健保和社会福利，在当地赢得了不少民心。在政府领导人想要发展的地区，当地的维族人都拿到了大笔新房补贴。虽然一些维族就业者抱怨称当地的发展导致汉族人口大增，但对于维族年轻人来说，中国政府已经为他们铺设了一条成功之路。最聪慧的维族学生都离开了小村庄，被送往新疆的大城市以及其他地区免费上学。

 

而在这些学生看来，每个星期一早晨举行的升旗仪式正契合他们所学习的真理。曾在升旗仪式上聆听他人讲话的15岁维族少年Huriyat（化名）最近也受邀在一个星期一的早晨发表讲话。Huriyat已经在乌鲁木齐的一所中学里上了两年学，他在讲话中鼓励年轻人努力学习，捍卫民族团结，他称：“过去这里没有一条像样的路，在我离开时到处都是尘土飞扬，而现在所有的道路都已经修缮一新。”

 

西藏，新疆两地再教育运动

据当地媒体报道，虽然新疆的再教育运动至少可以追溯至2014年，但实际上直到去年才开始加强实施。而陈全国也正是从去年8月开始担任新疆自治区党委书记。在此之前，陈全国曾担任西藏自治区党委书记，在当地中国政府同样也是下重拳压制异议和打压宗教活动。陈全国被视为25名中央政治局委员的领跑候选人，如果他能顺利当选，那他在西藏和新疆发动的再教育运动将会获得一张国家通行证。

 

但是，陈全国推崇的再教育运动却令人权倡导者感到不安。人权观察组织中国观察员Maya Wang向《环邮》表示，虽然新疆一直都受到镇压，但再教育运动却是史无前例的。一名维族男子曾告诉Maya，仅是他的家族中就有20名成员被带走接受再教育。

 

尽管当地官员声称当局所做的努力已经获得成功，但一些国际学者却对他们的做法提出质疑。澳大利亚国立大学反暴恐专家Clarke Jones称，再教育是一项必然会适得其反的“社会工程”。在2010年以前，Jones曾花了五年多时间与中方共同研究涉及维族的反恐问题，他称，除了共产党人的生活方式或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其他所有外来事物都会被视为国家安全威胁。

 

实际上除了中国，还有许多国家也在大力打击暴力意识形态。Clarke也批评了澳大利亚、美国和英国等许多西方国家所采取的打击手段，这些方法同样只是试图调整个人的意识形态，而不是设法从根本上遏制暴力。

 

但Clarke同时也强调称，中国实施的强制性再教育尤其成问题，因为这不仅无助于提高民众对政府的忠诚度，反而会在国内催生更多敌对者。Clarke称，当人们被强迫做一些事情时，他们只会设法逃离，他们会说任何能让当局相信他们已经发生改变的话，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改变。

 

这也导致人们难以评估再教育运动究竟有多成功，尽管那些已接受过再教育的人都坚称自己已经变得更好。

 

一名维族妇女向居住在加国的维族倡权者Rukiye Turdush讲述了其母亲接受再教育的经历。她称，在再教育中心里，学员的作息受到严格管制，每天早晨起床先跑步，在吃过早饭后便开始学习。在课堂上，学员会反复诵读政治口号，并观看伊拉克、叙利亚和巴基斯坦的暴力袭击视频，老师会告诉学员“我们不会像他们一样被杀是何其幸运”。接受再教育的学员每天还必须做家庭作业，并写下自己的感想。此外，他们还要参加考试。

 

据这名维族妇女称，由于其母亲表现良好，她只接受了四个月再教育就在今年8月中旬得以回家，并拿到了政治学习合格证书，她在回家后对女儿说：“非常感谢政府和共产党打开我的眼睛，我会坚决拥护共产党。” （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