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航空的裙带网及债务危机

 

二十年来，海南航空如何从1000万起步变成6000亿的海航集团，从一个航空公司变成一个有五百多家企业的金融平台？

白手起家

1989年，陈峰从民航总局南下创办海南航空，当时只从海南省政府那里获得了1000万元财政资金支持，当时购买一架波音737需要3亿元，这些钱只够买个轮胎。陈峰想破了脑袋。

因为靠海南省融资不现实，靠银行贷款又没有抵押，在拿到了民航总局颁发的经营许可证之后，海航便开始了第一轮融资。1992年，中国对股份制暂时还没有明确的指导性文件，当时海航便开始尝试自称叫“内联股份制”的融资模式，也就是现在通常所说的私募。

此后不久，中国政府出台政策允许企业组建股份公司可以在社会上募集资金。于是，海航抓住机遇，进行企业股份制改造，募集了2.5亿元资金。凭着这笔2.5亿元的资金，海航此后又获得了6亿元贷款，购买了两架飞机。

海航的定向募集，使海航获得了发展的第一桶金，而与资本市场的接触，业绩也开始起飞，1993年以6876万元的税后利润，拿到了当年国内航空公司的盈利冠军。从此，海航走上了依靠外部融资的金融化发展道路，不断扩大融资渠道与规模。

 

1994年，海航与哈德逊国际集团就境外发行7000万股外资股事宜达成协议。1995年，海航引入了索罗斯旗下基金，募集外资股2500万美元，成为第一家实现中外合资的航空公司。同年，又从境外募集外资股一亿，引入美国航空有限公司。1998年，在美国先后发行多次企业债券。

在国内，1997年海航发行7100万股境内上市外资股（B股），注册资本增至4.7亿元。1999年发行16400万股A股，融资9亿多元。同时，不断通过中行、农行的贷款购入飞机，扩大经营规模。

全球收购

在过去三年里，海航掀起了一股势头凶猛的收购狂潮，目前在全球拥有各类资产，包括在希尔顿酒店(Hilton Hotels)，瑞士国际空港(Swissport)和英迈(Ingram Micro)等企业中持有大量股份。

 

2015年5月，支付1.6亿南非兰特（1300万美元）获得南非商务航空集团6.2%的股份，7月全资收购全球最大航空地面服务及货运服务供应商瑞士空港公司（Swissport）100%股权，8月以约 26.38 亿美元收购爱尔兰飞机租赁公司Avolon100%股权，11月出资4.5亿美元收购巴西蔚蓝航空23.7%的股权，12月出资5亿美元收购在美国上市的途牛旅游网24.1%的股份，2016年1月购买了Uber中国的若干股份（具体数额未公开），2月宣布以60亿美元收购美国加州的信息技术企业英迈（Ingram Micro）。今年5月，海航宣布成为德国德意志银行(Deutsche Bank)的头号投资者，这是中国企业进入全球金融市场整体行动的一部分。

目前，海航在世界各地拥有40万名员工。从当年连飞机也买不起的小型航空公司，发展成为收入近1900亿元，自有资产逾6000亿元的行业巨头。其国际化的战略更三度入选哈佛大学商业案例。

复杂的股权结构

海航集团规模虽大，但幕后大股东是谁、是否为国企，一直不为人知。

据中国《南方周末》的报导，海航集团成立最初的控股股东包括海南琪兴等多家公司，2001年10月变更为海南交管和广州建运投资有限公司，后更名为〝洋浦建运〞。而持有集团30%股权的洋浦建运，在当地的工商查询中，均未发现其相关登记资料。

2002年7月，有三家以美元出资成立的外资公司注册成立，并共同成为海南交管的控股股东，其实也就间接成为海航集团的控制者。这三家外商独资的公司，有两家后来将控股权转让给了〝海南航空有限公司工会委员会〞（以下简称〝海航工会〞）。

自2009年8月以来，海航集团一直被监管部门要求梳理其控股权问题。为解决这一问题，慈航基金会应运而生。

海航官网显示，2010年10月，由海航集团独家发起非公募基金会——海南省慈航公益基金会。2013年10月，海航集团将其约22%股权捐赠给海南省慈航公益基金会。

本周一，海航集团为缓解人们对其所有权结构的担忧，发布了一项声明，它最大的股东、一个名叫贯君（音）的中国私营商人把他在该公司持有的30%的股份捐给了海航的慈善组织海南省慈航公益基金会。海航表示，现在有52%的股权由慈航基金会持有。

该声明立即引发人们的好奇，一个30多岁的北京商人在该公司拥有的股份怎么会比它的创始人还多，包括董事长陈峰和王健，他们两人分别拥有该公司约15%的股份。

海航晦暗的所有权结构是前不久美国银行(Bank of America)决定不与其做生意的一个原因。分析人士表示，海航也承受着澄清所有权结构的压力，因为它在努力争取美国和欧洲对其交易的监管批准。

尤其海航正在等待美国监管机构批准它完成对天桥资本(SkyBridge Capital)的收购。天桥资本是纽约的一个投资基金会，部分由安东尼•斯卡拉穆奇(Anthony Scaramucci)所有，最近他成为特朗普总统的白宫通讯主管。

海航首席执行官谭向东在接受路透社采访时表示，他的公司与华尔街的银行有着深厚的关系，美国银行只是唯一一个停止与海航合作的机构。

海航计划公布股权结构

海航从无名小卒跻身于全球精英公司之列。不过，这些巨头的雄心受债务刺激，被不透明的所有权结构所掩饰，增加了公司管理、战略动机和财务健康状况方面的不确定性。

这种情况让世界各地的政府和公司很难理解它投资狂潮背后的力量。公司和监管机构在做决定时可能不完全了解这些企业集团是如何运作的，投资者可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收购什么。

海航在周一的声明中表示，它计划每年公布一次自己的股权结构。不过，该公司没有提供关于慈航公益基金会的很多细节。它的高管们已经承诺，最终将他们几乎所有的股份捐给该基金会。

 

公司的裙带关系网

由于模糊的所有权和一系列复杂的附属公司，想弄清海航的运作十分困难，而高管的朋友和家人相互关联的交易网更是增加了难度。根据海航的年度报告、法庭文件以及它在美国和中国的公司注册记录等文件，展现了一个与朋友和家人进行所谓关联方交易的系统性模式。

20世纪90年代，海南航空公司扩张时，高管们找来一个30岁出头、默默无闻的商人王伟。对王伟来说，这段利润丰厚的合作关系让他走上了成为亿万富翁的道路。在之后的20年里，王伟创立了多家公司，为海南航空公司及其母公司海航集团管理物业资产，并提供电脑、软件服务、海鲜和古巴雪茄。

王伟其实是海航联合创始人兼联合董事长王健的弟弟。王伟与十多家同海航做生意的公司有关系。公司高管的其他亲属和同事也拥有几十家与海航合作的公司。

海航的联合创始人兼联合董事长陈峰的家人也与该公司结成了商业联盟。

1990年代，当海航第一次寻求在美国开设办公室的时候，陈峰的弟弟陈国庆在纽约创办了太平洋美洲公司(Pacific American Corporation)。该公司曾为海航的机队——其中包括空客320、波音737和湾流飞机——采购飞机发动机和零部件。太平洋美洲公司还帮助海航收购了一系列欧洲酒店，并与其联手对扬子江国际租赁有限公司进行了投资。

太平洋美洲公司的所有权颇为模糊。多年来，它一直自称海航或海航集团的子公司。陈国庆在其提交给总部位于纽约的非营利机构亚洲协会(Asia Society)的个人简历中，说它是一家子公司。作为2007年一桩牵涉多尼尔北美航空公司(Dornier Aviation North America)的破产纠纷的一部分，在美国提交的法庭文件把太平洋美洲公司列为海航的子公司。

但亚洲地区的公开文件并未如此描绘太平洋美洲公司的身份。海航于2015年在新加坡提交的一份债券说明书称之为“关联方”，海航在18年间提交的年报则把太平洋美洲公司称作一个主要供应商。这些文件没有披露太平洋美洲公司的运营者曾是陈峰的弟弟，最近则换成了陈峰的儿子陈晓峰(Daniel Chen)。

一个名叫黄薇蓉的女性持有北京商旅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股份，该公司为海航处理了上亿美元的广告业务。一个名叫张志军的男子手里掌握着海南祥建信息技术有限公司，该公司与海航及其附属公司一起在技术和航空信息系统方面展开投资。

这两人都与海航高管有着扯不断的关系。还分别与联合创始人兼联合董事长王健的家人创立了其他很多公司。

巨额债务令政府担忧

近年来，海航系列性交易的达成，一直是其快速成长的驱动力，为该战略提供支撑的则是数额越来越大的债务。海航的负债在1000亿美元以上，其中很大一部分借自国有银行。

 

在海航以及其他企业集团日益加大赌注之际，中国的政策制定者、经济学家和投资者开始怀疑它们能否持续借债下去。最近几周，债务引发的担忧让海航旗下几家上市公司的股价出现暴跌。

海航的陈峰似乎并不担心。“虱子多了就不痒啊，”他在若干年前接受采访时说道。“借多了也就睡得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