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舟案让中国民粹主义抬头 中国科技精英对美国敬而远之

 

大中报综合讯：根据纽约时报的报道，自加拿大警方应华盛顿方面要求逮捕中国顶尖科技企业华为的高管孟晚舟数日后，硅谷网络巨头思科警告部分员工，中国可能会进行报复。

 

在一封主题为“中国出差限制”的邮件中，思科警告员工，“由于近期的事件”，若不是非去不可，不要前往中国。但此后思科有推翻这种说法。

 

本月初，中国电信巨头华为高管孟晚舟的被捕，似乎将某些在美中两国生活、精通科技的精英们夹在了美国和中国的经济冲突之间。对很多中国科技企业家而言，美国似乎一下子不像那个曾欢迎他们前去留学、工作、挣钱的地方了。这对两国都是个大问题。

 

一些科技业人士已经在重新考虑他们到其他国家的旅行计划甚至是他们的交往圈子。很多人都在孟晚舟身上看到了一点自己的影子。作为华为的首席财务官和公司创始人任正非的女儿，孟晚舟是科技精英中的一员，而长期以来这一群体都认为，他们的价值意味着不会成为威胁的目标。（美国当局称，她参与了躲避美国对伊朗制裁禁令的计划。华为则表示，不知孟晚舟有任何不当行为。）

 

孟晚舟被捕消息传出后，一位在美国读过书的中国科技企业家上周一边吃着热辣的火锅一边说，除非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去美国了。另一位得到美国资金支持的中国科技人士则说，他在想要不要放弃钟爱的苹果手机，转而用华为智能手机。

 

随着美国政府对中国的科技雄心及其与硅谷等地的商业联系越来越有戒心，这种恐惧与排外的文化气氛已经积累一段时间了。

 

一家人工智能初创企业创始人表示，他10月前往加州湾区，在入境时遭到了详细盘问。一位曾在硅谷作工程师、几年前回中国创办专注人工智能的风投基金的投资人，把笔记本电脑留在了家中，删掉了手机上的微信聊天记录，唯恐美国安全人员要看几眼。他们并没有。

 

所有这些业界人士都要求匿名以求自保，他们要防备的不仅是中国政府，还包括美国政府。

 

在大家的记忆里，上一次有这么多有自由主义倾向的中国精英对美国政府如此失望，还是1999年塞尔维亚贝尔格莱德的中国大使馆被轰炸之后，那起事件导致三名中国人死亡。美国当时称那是一个错误，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总统曾为此道歉。

 

北京科技智库互联网实验室创始人方兴东在微信上写道：“出于国家安全考虑，我们可以开始思考把苹果逐出中国的可能性了。”

 

在中国的社交媒体上弥漫着浓烈的沙文主义气息。“多行不义必自毙！”“抵制思科！”“逮捕苹果的蒂姆·库克！”

 

许多人认为，孟基本上是被美国绑架了，称中国人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安全保障了。还有人则指责美国过多干涉，质问华为在伊朗的活动为什么要成为美国法律追究的对象。

 

在一则广泛传播的视频中，名为陈守华（音）的投资顾问把苹果手机扔到了地上，用锤子砸碎。他在附带的文章中呼吁全国抵制苹果产品。

 

“在中美贸易战期间，我们什么美国产品都别买，也别去美国旅行，”另一位网络用户这样呼吁。

 

这种对美国的强烈抵制部分与华为的国民骄傲品牌地位有关，华为被视为中国土生土长的企业成功故事——一家本土企业击败了外国劲敌，成为占世界主导地位的电信硬件及其它尖端科技产品制造商之一。

 

华为总部在南方城市深圳，全球拥有约18万名员工；华为是许多中国人最珍惜的财产手机，在中国的销量远超iPhone。

 

外国人可能对孟晚舟是否持中国护照感兴趣，“但对中国公众来说，这无关紧要。我们知道她是任正非的女儿。这就足够了，”中国社会科学院著名经济学家余永定表示。“那是中国最好的公司。”

 

复旦大学国际问题教授吴心伯说，在许多中国人看来，孟晚舟的被捕是美国企图迫使中国继续制造低端消费品，不许它生产更先进、更有价值产品的手段之一。

 

中国国内民众知道，华盛顿将华为视为中国情报机构的一个分支机构，并以安全风险为由，敦促世界各地的盟友避开华为的设备。但他们认为，这是没有证据的事情，而且也不公平。

 

“没有必要弄死华为，”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教授成晓河表示。“弄死华为就跟弄死波音一样。”

 

另一方面，在和中国专制政府的较量之中，美国则恐将损失重要的潜在盟友。中国的科技精英对美国的体制较为适应，对很多西方的价值观也持较开放态度。将他们推到共产党一边将对华盛顿不利。

 

中国科技界的许多人已经越来越疏远共产党。习近平主席加强民营企业党建的命令，侵蚀了民营企业的独立性。中国共产党开始越来越强硬地实施企业建立党支部、企管人员服从党委书记指挥的规定。

 

“近几年强化党建是送给美国和欧洲的大礼物，”香港大学经济学家陈志武说。

 

中国亲市场的精英一直试图利用经济放缓和贸易战的压力，推动习近平将权力交还给企业家，这将符合华盛顿的一些目标。

 

现在，他们不确定川普政府对他们的看法是否与中国政府有任何不同。

 

中国企业高管们以前也遇到过麻烦。上周，纽约的一个陪审团裁定何志平在一起贿赂案中有罪，他曾是一名香港官员，为一家陷入困境的中国石油公司工作。今年，中国科技公司中兴通讯也违反了对伊朗的制裁，美国官员差点将其彻底封杀，在一段时间内禁止其获取开展业务所需的美国技术。

 

这次不一样了。华为是中国最受尊敬的民营企业之一。作为全球最大的电信设备制造商和第二大智能手机制造商，华为因为经常可以挤走规模更大的西方竞争对手、开发尖端科技而在中国商界享有盛誉。

 

关于华为工程师和销售人员如何努力工作，有各种各样的说法。许多企业家认为，他们尊敬华为的创始人、孟晚舟的父亲任正非，胜于阿里巴巴的马云和腾讯的马化腾，因为华为是唯一一个真正在全球留下足迹的中国公司。

 

美国指责孟晚舟直接参与绕过美国对伊朗制裁的工作。美国当局可能有令人信服的证据。对于不熟悉中国和中国商界的人来说，一些商界人士对孟晚舟被捕反应如此强烈，可能令人费解。

 

然而，许多在威权体制下成长起来的中国人只觉得这是在赤裸裸地行使国家权力。许多中国人将孟晚舟被捕视为加剧贸易战的工具，因此把她视为地缘政治的受害者，而不是潜在的违法者。

 

他们还担心，只因为自己来自中国，就可能被视为是有问题的。可以把这当做中国的“原罪”——在中国，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独立的私营企业是很难的，因为政府控制着大部分资源。中国政府利用银行贷款、营业执照和规章制度来确保企业遵守党的路线。它正日益成为一个重要的风险投资者。

 

如果美国不小心，它可能会疏远一个人群，如果中国要放松政策，给人民更多自由，这个群体可能会发挥重要作用。他们当中许多人敬仰美国的政治、司法和经济体制。如果美国对他们施加更多压力，他们可能会被迫选择支持哪一方，而中国政府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全球在站队，”北京资深投资银行家任毅（音）在社交媒体网站新浪微博上写道。华为“突然发现自己置身于冲突的前线。”

 

孟晚舟事件在富裕和有影响力的中国人当中引发了强烈的愤怒和警惕，对习近平以及他把握本国精英忠心的能力构成微妙的政治考验。

 

分析人士认为，与新一轮的关税或更多来自美国官员的强硬措辞不同，华为首席财务官孟晚舟被拘捕似乎以一种极为深刻的方式，向中国权势集团彻底展现了美中之间不断加剧的竞争，这可能迫使习近平对美国采取更强硬的立场。

 

46岁的孟晚舟是中国最杰出的商界女性之一——周游世界，英语流利，是一家令普通中国人和执政的共产党都引以为傲的全球科技公司的继承人。

 

她也是该公司传奇创始人任正非的女儿，任正非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服役一段时间后创建了这家公司。因此她是中国企业界的贵族——相当于谢丽尔·桑德伯格(Sheryl Sandberg)同时又是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之类美国科技先驱的女儿。

 

孟晚舟事件引发的愤怒令中国领导层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上。习近平面临着相互矛盾的压力。一方面要显示实力，或许要对美国进行报复，另一方面，面对不断升级的紧张局势以及同华盛顿之间的贸易战，也要限制它们给中国统治阶级带来的成本。

 

“她的被捕将在中国产生巨大影响，”北京的企业律师陶景洲（音）表示。

 

“有钱人长期以来一直担心他们在美国的安全和财富，”他还说。“如果美国继续追查涉腐败和域外法案件，这种情况将会增加。”

 

尽管习近平作为中国最高领导人的地位没有受到挑战，但在孟晚舟被捕之前，他对经济和中美关系的把握受到了批评，一些人指责他推行的政策野心太大，刺激了川普政府，引发了贸易战。

 

孟晚舟被捕的时机可能意味着习近平将面临更多压力。这一事件发生在他和川普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共进晚餐并讨论贸易战休战的时候。助手们表示，川普当时并不知道此事，但一些中国人已经表示，美方未在峰会上提出此事，对习近平来说是丢了面子，或许是华盛顿鹰派人士有意让中国难堪。

 

还有人说，对于那些一直在怀疑美国要阻止中国崛起的人，孟晚舟被捕事件是一种助推。“这只会证实大家对美国最坏的估计，”一位与中共领导层有家族关系的退休女商人表示。

 

北京政治分析人士邓聿文说，随着未来几个月贸易谈判的展开，中国政府和社会中的保守势力可能会利用孟晚舟被捕的机会，对让步进行抵制。

 

“如果美国拿华为来树立典型，中国保守的民族主义势力和军方会非常不满，会让他们更难向美国妥协，”他说。

 

“从短期来看，美国打这张牌可能会得到好处，但从长远来看则不然，”邓聿文补充说。“改革派就更难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