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庭审嫌犯在法庭“昏倒”

 

 

 

据《环球邮报》报道，在中国芜湖市镜湖区人民法院重新开庭审理王威森（Wilson Wang，音译）案刚刚一个小时后，两名妇女便突然冲出法院大喊“法院打人了！大家快来看！”

 

在一辆救护车抵达现场后，随车人员随即将王威森的妻子邹琴（Jean Zou，音译）从法院里抬了出来。由于周琴是华裔加拿大人，她为争取丈夫获释所做的努力引起了渥京的关注，并令人们对中国司法系统中的虐待行为有了更多了解。

 

被抬进救护车的邹琴称：“我在庭审中昏倒了，我看到丈夫倒下了我很担心。”与此同时，王威森也从法院里消失了。据王威森的家人称，他在竭力抗议自己在法庭上所遭受的待遇时突然不省人事，之后他便被迅速带走了，只留下了他的律师团。据律师团成员之一甘卫东（Gan Weidong，音译）称，之后他们等了一个小时但却没有任何结果，于是也离开了法院。

 

这是上周发生在这座鲜为人知的中国小城镇里的一场令人匪夷所思的法庭闹剧，但却让人们得以进一步了解这个声称在推进法制方面取得重大进展，但其司法系统却将虐待折磨嫌犯视为家常便饭，并且定罪率始终维持在99.92%的国家的司法机关。

 

王威森曾是一家卷烟厂的高管，他于2015年4月被中国反贪调查人员带走。王威森曾告诉律师，他在接受严酷双规调查的54天时间里遭到了虐待。中国的双规措施旨在逼迫贪腐嫌犯认罪，但批评人士却指出接受双规调查的嫌犯会遭到虐待和折磨。

 

据《环球邮报》称，尽管一个法庭已经裁定王威森有罪，并判处他六年监禁，但上级法院后来却下令对此案进行重审，并称“之前的判决事实不清，证据不足。”

 

对于王威森及其家人来说，这显然是历经数月法律战后的一次重大胜利，因为上周的重审为他们提供了再次抗辩的机会。

 

但是从一开始，王威森及其家人便遭遇了重重阻碍。虽然法庭指派了一位新法官重审王威森的案件，但新法官却仍然受控于相同的司法小组以及可以作出最重要法庭裁决的地方当局，在中国法官并不能独立行使职权。

 

此次重审的时间安排也给王威森的律师带来不便，因为他们在邻近的几天需要到其他城市参加庭审。此外，重审法庭只有24个座位，而在王威森第一次庭审时有100多人参加了旁听，并且法庭官员表示此次重审只给家属留了三个座位，并需要他们提供登记证明，而这并不符合中国法律的规定。最终，只有两名家属获准进入法庭，占据其他座位的人身份不明。《环球邮报》的一名记者和一位加拿大外交官员都被告知不能进入法庭。

 

在王威森的家人奋力争取进入法庭的同时，来自当地一所技术学院的数十名学生却得以轻松进入一个更大的法庭，据悉他们是到那里旁听一起交通事故的庭审，据一些学生称，他们是在此前一天接到旁听该案庭审的通知。

 

据甘卫东律师称，法庭至少还违反了两项有关庭审日期和起诉书的规定，因为王威森直到庭审前一天才接到其律师团的通知，从而得以知晓自己的庭审日期。但是，在甘卫东就此提出抗议，要求推迟庭审，并要求法院解决其他一系列程序问题时，法院却充耳不闻。

 

甘卫东称：“继续开庭审判是违法之举，但法院仍坚持这样做。”

 

王威森的姐姐王晴（Wang Qin，音译）参加了当天的庭审，据她称，在王威森被带进法庭不久后，他便不顾法庭要求他保持安静的命令，向法官表示：“法律赋予你权力，但你必须依规行事。”

 

据王晴称，之后王威森便突然倒下了，他之所以在法庭上昏倒，是因为他太生气太焦虑。

 

由于在正式的司法程序中常常受挫，一些中国律师转为采用其他手段捍卫客户利益，比如借助社交媒体的力量施压，寄希望于政治当权者偶尔也会愿意屈从于公众压力。五年前，一群律师自称为“死磕派”，用中国的大白话来解释就是“战斗到底”。

 

现在，这些律师已经成为中国的知名人士，但他们有时候采用的一些手段却被西方法庭嗤之以鼻。

 

多伦多大学学者，美国律师协会专事研究中国司法制度的研究员刘西达（Sida Liu，音译）表示，这些律师在法庭上坚持极端遵守法律，一旦出现一些程序问题他们就会战斗到底。

 

据刘西达称，他们在法庭上会采取一些无异于“街头把戏”的策略，在这些非常激进的手段中包括嫌犯昏倒或是发生其他一些事件，其目的就是为了干扰庭审或延迟庭审。

 

刘西达指出，这些律师是想通过这些极端手段制造足够舆论压力，从而能够引起政治当权者的关注，他们希望藉此说服当局“指示法院改变决定。”

 

在通常情况下，这些极端手段也可以被视为是对荒诞系统的荒诞反应。中国人权捍卫者(Chinese Human Rights Defenders)组织的研究员伊芙（Frances Eve）称，大多数律师并不想寻求特殊待遇，而只是想要维护基本合法程序的权利以确保公平审判和法治，许多人因此不得不借助于公众压力去设法挑战中国政治化的法院系统。

 

不仅这种策略富有争议，使用这些策略的死磕派律师也被中国国家媒体谴责为“敢死队”和“激进分子”，用中国共产党喉舌《环球时报》的话来说，这些律师“一心想要挑战和改变法律，从而导致舆论对司法过度干预。”

 

中国政府在对付这些死磕派律师时丝毫没有手软，在为期两年的打击行动中许多律师遭到逮捕、拘留和恐吓，其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些挑战中国司法系统的人闭嘴，此外，一些律师还被控雇佣示威者为自己代理的案件造势。今年3月，中国最高人民法院院长周强在做2016年法院工作报告时称，中国司法系统在当年取得的最主要成就就是对人权捍卫者实施的危害国家安全罪行施以严惩。

 

一些律师因此被判颠覆国家政权罪成，这在中国是极其严重的罪行。刘西达称，实际上他在某种程度上认同这些律师是自作自受的论点，因为他们使用非常激进的手段挑战政府。但是他也对这些律师表示同情，因为他们在法庭上得不到正义。

 

在被《环球邮报》问及所使用的策略时，甘卫东否认自己是“死磕派”律师，他称：“如果有人说是死磕派律师导演了这种行为艺术，那肯定是恶意攻击，我们都坚信法律是公正的。”

 

实际上，据杨学林（Yang Xuelin，音译）律师所写的一篇专门描述“死磕派”律师的策略的文章称，“行为艺术”正是“死磕派”律师死磕到底的四种主要方式之一。杨学林承认这种做法有可能引发负面舆论，但他同时指出，“这种恶作剧式的行为也会给违法机关继续施压，迫使他们尽快纠正错误。”

 

邹琴称，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丈夫会昏倒，或是她自己也几乎同时昏倒。据邹琴称，在庭审前几天，她85岁的老父突然过世，这个巨大的打击让她几近崩溃，王威森在庭审前几天获悉岳父的死讯后，也因为悲痛而夜夜失眠。

 

邹琴称，在中国有人昏倒并不稀奇，特别是在有丧事时这种情况更加常见，他们夫妻二人同时昏倒并不是事先预谋好的。

 

在进入法庭之前，邹琴曾沿着人行道不停行走，并曾和有关官员发生激烈争论。在此之前，邹琴和她律师一直在设法寻求推迟庭审，以期能有更多时间施压法庭对本案进行仔细考虑，而不是仓促作出裁决。在王威森当庭昏过去后，法庭宣布审讯延期，但具体日期尚未确定。

 

《环球邮报》曾致电本案主审法官张振（Zhang Zhen，音译）寻求评论，但对方以忙为由挂断了电话。

 

此次庭审也给许多关注王威森案的人留下了不堪的回忆。邹琴和王威森夫妇的老朋友王瑞恩（Ryan Wang，音译）也和其他许多人一样，并未获准参加当天的庭审，他称：“在中国，有许多无辜的人正在受难，我不相信中国的法律是公正的，但是人们无路可走，也没有办法改变现状。”